【大家來讀台灣古典詩】秀姑巒溪 @瑪格。圖寫生活

秀姑巒溪

底事溪名號秀姑，此中或恐有仙姝。

祗疑一飯胡蔴後，今古無人再識途。

【瑪格賞詩】

這首詩被收錄在李碩卿先生所註詩集《台東吟草》，

此本詩集於昭和14年（1939）印行，對台灣東部山川海洋之面貌，著墨甚多，

可以說是日治時期少數專門以東臺灣為主題的詩集。

事實上，獻身教育界的李碩卿先生為人低調，生平所著詩文原不欲發刊印行，

後來是應門生弟子的要求，才將此詩集付梓。

這首遊「秀姑巒溪」是李碩卿先生跟友人同遊臺東時所做，

以民間神話的色彩，表現詩人的想像力，也帶出詩人眼中認為台東是仙境的意味。

「底事溪名號秀姑，此中或恐有仙姝。」

這兩句詩非常淺顯易懂，詩人自問又假設性的自答：

到底為什麼這條溪的名字要叫秀姑呢？恐怕這裡真的住著仙女吧！

「祗疑一飯胡蔴後，今古無人再識途。」

這兩句話典出南朝‧宋劉義慶《幽明錄》及《太平廣記》卷六所引的《神仙記》。

相傳東漢永平５年（公元62年），剡縣人劉晨、阮肇到山上採藥，

因為走得太遠了以致迷路了十三天，糧食都吃光，就快餓死了。

忽然遠遠看到山上有一株桃樹結了桃子，但卻間隔著險阻的山巖深谷，

為了求生，兩人就援藤攀岩，吃了幾枚桃子之後，精力元氣漸漸回復，打算找路下山回家。

經過一處溪流，正要拿杯子取水飲用漱口，卻看見溪中流出盛著胡蔴飯的杯子，

兩個人看到胡蔴飯，覺得附近一定有人家，就循著溪水渡過山林尋找，

沒想到在溪邊遇到兩個美女，看到劉、阮兩個人拿著杯子，

就邊笑邊說：「劉、阮二郎怎麼這麼晚才來？」一副很熟的樣子，讓劉、阮兩人感到詫異！

接著劉、阮二人就在美女的邀約下，跟著她們回家。

只見美女家中非常豪華，還有許多奴婢在一旁伺候，

在一頓殺牛宰羊、大啖胡蔴飯、歌舞行令、酒足飯飽的宴席之後，

侍女捧來桃子跟二人說：「恭喜相公。」就領著二人各自與先前邂逅的美女洞房成親。

二位女子美麗又溫柔，劉、阮二人享盡天下豔福，這樣幸福美滿過了十天，他倆竟想回家！

經過兩女的溫柔勸阻，在此滯留半年，但還是非常想家，於是再度提出想返鄉的要求。

眼看留不住，二位美女就辦了歡送會宋二位郎君，還指點了歸途。

沒想到回到故里卻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家，後來在小孩口中得知其祖先入山採藥迷失的事情，

仔細盤問，才知道他倆在山上才逗留了半年，

山下已經隔了好幾代，如今已改朝換代，是晉太元八年了！

倆人再回頭返回山上找妻子，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在李碩卿這首「秀姑巒溪」的詩作中，「胡蔴飯」就是源於這段典故。

這樣的譬喻，只是為了巧妙表達詩人眼中所見的美景，

簡直就是仙境一般的世外桃源。

所以讀詩的趣味，也在於藉由詩人引經據典的高明文字，

領略其中文字與意境之妙。

【關於秀姑巒溪】

有地理學家說東部第一大河秀姑巒溪是台灣「最有個性的河川」，

主要因為秀姑巒溪源於花東交界處，原本向東流，後沿花東縱谷北流，在瑞穗東折穿越海岸山脈出海。

最後這一段橫越海岸山脈的峽谷中，溪水湍急，激流險灘處處，後來因泛舟興盛而成為觀光勝地。

秀姑巒溪也是在這個東流的轉折處，由歐亞板塊切入菲律賓板塊，

因此，參與泛舟的遊客，可以在這22公里共23處激流的刺激遊程中，欣賞到五種不同地質面貌。

泛舟之旅由瑞穗大橋啟航，至長虹橋出海口為終點，全程3-4小時，

是熱愛在大自然從事刺激探險者所喜愛的活動。秀姑巒溪水量豐沛，一年四季都可泛舟！

我因生性在運動方面十分膽小，沒有勇氣挑戰秀姑巒溪的泛舟運動，

但幾乎每次前往花東旅遊，總會在秀姑巒溪出海口稍作逗留，

欣賞美麗的長虹橋與出海口，還有溪中被稱為「秀姑漱玉」的美麗白巨石。

出海口有個小島，漢語稱為獅球嶼，是因為其形似兩獅相爭一球而得名。

阿美族則稱為奚卜蘭島，是「在河口」的意思。

其實「秀姑巒」也就是從阿美族話「奚卜蘭」演繹而來。

悉普蘭島地質由火山角礫岩所構成，因潮汐變化的關係，致使海沙堆積的位置會變，

因此秀姑巒溪出海口，有時候在悉普蘭島左側，有時候在右側。

退潮的時候，被泥沙淤堵的一邊，可以涉足跨越河口登島，據說島上生態豐富，十分可觀。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阿美族人，在秀姑巒溪出海口發展了特殊的捕魚技術，

這裡的迴游魚類是阿美族人重要的食物來源之一。

黃昏入夜之際，經過秀姑巒溪出海口，偶爾也會看到正在捕吻仔魚的漁夫。

台灣獨特的地理景觀，造就了花東豐富的地形與自然美景，

在險阻的山脈中，一條河川因為尋求出口，而氣勢磅礡的橫斷穿越海岸山脈，

我們無法自源頭至出海口，盡數飽覽這條河的美妙風光，

但詩人為我們記下了這樣一筆註腳：這裡是人間仙境。

【參考資料】

【大家來讀台灣古典詩】秀姑巒溪

題解:

本詩為七言絕句，收入李碩卿《東臺吟草》。此詩是作者與友人遊東臺時所作，用秀姑巒溪之名作文章，並化用《神仙記》之典故，勾連了「秀姑」、「仙姝」、「胡蔴飯」等關鍵字，雖然白話卻充滿豐沛的想像力，讀來別有一番滋味。

作者: 李碩卿

作者簡介: 李碩卿（1882-1944），原名燦煌，字碩卿，一字石鯨，號秋鱗，晚號退嬰。原籍臺北，後遷居基隆，並開設私塾「保粹山房」。後應基隆顏家聘請為西席，並與顏雲年、張純甫等共組「小鳴社」，為基隆最早的詩社。昭和9年（1934）移居九份，任「奎山吟社」社長陳望遠家詩文教師，其間並促九份「奎山吟社」、基隆「大同吟社」、雙溪「貂山吟社」合併為「鼎社」。李碩卿長年於臺北課徒，門下弟子近千人，時以「保粹派」稱之，李建興、李登瀛等著名詩人皆出其門下。生平詩文多藏而不刊，後應弟子所請，刊行《東臺吟草》。於昭和14年（1939）印行，對宜蘭、花蓮、臺東開發之面貌，著墨甚多，是日治時期少數專門以東臺灣為主題的詩集。

注釋:

1. 秀姑：謂秀姑巒溪名。據《花蓮縣志》載，「秀姑巒」本為港口村落舊名，溪流入海處有小島，因而被原住民稱作「芝波蘭」，後被譯為「秀姑巒」。《番俗六考》作「芝舞闌」、《續修臺灣府志》及《赤嵌筆談》作「薛波闌」、《彰化縣志》及《淡水廳志》作「繡孤鸞」、《噶瑪蘭廳志》作「秀孤鸞」、「秀姑蘭」，至日治時期，改作秀姑巒，並沿用至今。
2. 仙姝：謂仙女之意。
3. 飯胡蔴：謂吃胡蔴炊成的飯，意指吃了仙人的食物胡蔴飯後，返回人間時，人事已非隔了好幾世。典出南朝‧宋劉義慶《幽明錄》及《太平廣記》卷六所引之《神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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