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來讀台灣古典詩】入九份雜詠二首 @瑪格。圖寫生活

入九份雜詠二首

懸崖斷續草萋萋，煙霧空濛一望迷。

滑滑新泥行不得，亂山深處鷓鴣啼。

斷岸奔流石有聲，黃金界近覺沙明。

居民為道春來候，十日從無一日晴。

【瑪格賞詩】第一首

本組詩收錄於《環鏡樓唱和集》，為林馨蘭先生之作品。

曾經擔任日治時代媒體漢文部記者的林馨蘭，致力發揚詩學，希望藉以保存國粹文化，

可惜五十四歲英年早逝，生平詩作未及印刷發行，多所散佚！

「入九份雜詠二首」分別是七言絕句，傳神道出九份山城的風土氣候民情。

第一首詩起頭的「懸崖斷續草萋萋」，是描述九份倚山面海的地勢，

「懸崖斷續」指的是甲脈斷層，

如瑞芳斷層、牡丹坑斷層、屈尺斷層、金瓜石斷層、龍洞斷層等。

九份一帶奇峻的地勢，伸入海中，形成了東北角獨特的美麗奇石岩岸。

「草萋萋」則是形容在台灣東北角山區常見的大片茂盛芒草，

芒草是生命力極強的植物，

從海邊到山崖無論任何嚴苛環境，幾乎都可以見到它的存在。

大片芒草茂盛的形容，呼應了九份是一個「懸崖斷續」的嶔崎地域。

詩的起頭，生動舖展了九份奇特的美麗地景。

描述完了地勢，下一句「煙霧空濛一望迷」講的是天候。

由於地理環境的關係，九份的常年雨霧已經成為該地的重要特色，

到九份就是要感受那份朦朧美，

煙雨濛濛為這座山城壟罩了神秘浪漫的面紗，反而變成賣點。

據說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的「神隱少女」，

正是以九份山城迷霧空靈之美為背景。

「懸崖斷續草萋萋，煙霧空濛一望迷」這兩句，清楚勾勒出九份的獨特風貌，

前一句道出九份本身地形地景之奇峻，

第二句則加入氣候所造成得天獨厚的浪漫氛圍，

後面兩句「滑滑新泥行不得，亂山深處鷓鴣啼。」

則是對此美景之眷戀的加重語氣！

「滑滑新泥行不得」說明多雨天候，山路濕滑難行，

下一句的鷓鴣啼聲也是呼應「行不得」，

文人雅士總說杜鵑啼聲是「不如歸去」，而鷓鴣則是「行不得也哥哥」。

這是詩人用世俗相傳來增加詩語言的意趣，

用來表達自己情迷九份美景，不捨離去。

【瑪格賞詩】第二首

「斷岸奔流石有聲」描述九份附近斷岸地形延伸至東北角的海岸，

海水終年激盪沖刷著海岸的奇石，

在詩人耳中，海濤拍打這些石頭的節奏，是詩意的旋律。

「黃金界近覺沙明」中的「黃金界」，點出九份早年採金礦的輝煌時代，

此地自清末發現砂金之後，就湧入大量做著掏金夢的人。

九份因為金礦而繁榮，曾於日治時期產金量達顛峰，成為當時的「亞洲金都」，

鍍金之後的山城，被稱為「小上海」或「黃金界」。

走近「黃金界」而令人眼睛一亮，

這說的是金砂的璀璨，也在歌頌這段黃金歲月。

「居民為道春來候，十日從無一日晴。」

這兩句詩，再一次強調了九份多雨潮濕的氣候，

住在這裡的居民講到春天的氣候，也感慨十天裡幾乎沒有一天是晴天。

難怪東北角海岸公路上有家咖啡民宿，命名為「一直是晴天」。

【關於九份】

關於九份的地名由來，相傳早期這裡只有九戶人家，

山中生活物資運送不易，因此派代表下山採買時，就一次買齊九份，因而得名。

畢竟九份輝煌的金礦、煤礦榮景，已經久遠了，

這座曾經繁華卻日益沒落的山城，漸漸被人們遺忘，

一直到侯孝賢電影「悲情城市」在1989年勇奪台灣人第一座威尼斯金獅獎，

以九份為背景的劇情，

讓這座常年壟罩在迷霧中的山城，因而在國內外聲名大噪！

煙雨濛濛，不再成為山中愁霧，

反而為這山中黃金城氤氳出獨特的復古浪漫情懷，

讓電影工作者、藝術家、甚至全世界的觀光客，都趨之若鶩。

我接觸關於九份題材的第一部電影，並不是「悲情城市」，

而是吳念真導演的「多桑」，

劇中蔡振南飾演的多桑，

道盡採礦工人純樸又豪放、熱愛鄉里同時嚴重崇日的情節。

由於，九份最顛峰的採金時期為日治時代，

因此，台灣電影導演鋪陳的九份故事，幾乎都少不了日本色彩，

這也造成日本人對九份有著特殊的情感與喜愛，

不僅有許多日本觀光客來此旅行，

動畫大師宮崎駿的「神隱少女」，據說也以九份多霧的空靈風貌為背景。

不再以礦產崢嶸於世的九份，

卻以其優美的地理、人文景觀，重新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

這些傳世的電影為九份重啟新生之門，

而門後的寶藏正是隨時代轉換的興衰悲歡多樣面貌，

保存文史與藝術創作是同樣重要的事情，

一如我們重讀先人林馨蘭先生所撰「入九份雜詠二首」，

透過曾經見證九份繁華的詩人之眼，

筆下高妙文字讓我們恍如親身見過那光景。

當我們以旅人之姿，順著彎彎曲曲的公路步步高升，踏上今日的九份山城，

煙霧迷漫中，

前人的、今人的、歷史的、當代的、山林的、海岸的、歡愉的、悲傷的、

九份的一切猶如閃亮金砂，持續在我們回顧與前瞻的旅途上放射光芒，

每一個故事光點的感動，都美化著我們的心靈。而不朽！

【大家來讀台灣古典詩】入九份雜詠二首

【參考資料】

題解:本組詩為七言絕句，收入《環鏡樓唱和集》。

九份位於新北市瑞芳區，相傳早期村落中只有九戶人家，

故對外採買時皆要求備妥九份，因此而得名。

九份背山面海，同時擁有高山屏障與遼闊海景，山海風光獨特，

兼以四季晨昏晴雨風情萬種，格外迷人。

本題第一首詩便是描述此山城煙雨的豐富地景魅力。

再者，九份，包括附近的金瓜石的歷史便是一段採金興衰史，

黃沙似金，無限夢想，多少悲歡。

作者:林馨蘭作者簡介:林馨蘭（1870-1924），

字湘沅，又署湘畹，號六四居士，又號壽星，

臺灣臺南人，原籍福建同安。同治9年（1870）生。

少好吟詠，嘗從舉人蔡國琳學。年十八為生員，兩與秋試（光緒17年辛卯及20年甲午）不第。

乙未（1895）割臺之變，舉家內渡，丙申（1896）年又挈眷返臺。

先是設帳授徒，後感於斯文將墜，先後任《全臺日報》、《臺南新報》、《臺灣日日新報》漢文部記者，

提倡漢文，發揚詩學，藉以保存國粹。為南社及瀛社社員，萃英吟社社長。

大正7年（1918年）任教臺北市太平公學校，夜間則設塾授徒，多所裁成。

1923年11月病卒，年五十四。

門人蔡敦輝輯其遺詩為《湘沅吟草》，未及梓行，蔡氏遽爾謝世，其稿遂多散逸。

注釋:1. 萋萋：草木茂盛的樣子。

2. 滑滑新泥行不得，亂山深處鷓鴣啼：鷓鴣啼聲宛如「行不得也哥哥」，

詩文中常藉以表達勸人留步的眷戀之意。

3. 黃金界：九份在清末因發現砂金，頓時湧入大量淘金人。

看在淘金客眼中，滿地黃沙盡是遍地黃金，九份因此一夕繁榮。

日治時期產金量達到歷史顛峰，隨著金價上漲，而締造了「亞洲金都」的輝煌歲月，

燈紅酒綠的榮景，而有「小上海」、「黃金界」之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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